黄全均二道贩子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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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贩子

茫茫无际的中国父亲山—秦岭,裹挟着涓涓细流,在无数条小路的牵引下走到了青江县境内的时候,一改往昔的高大冷峻,变得平坦温和了许多。青江河像一个日渐成熟的母亲,迈着时而细碎紧促时而宽大舒缓的步伐紧随着父亲一路走来。他们的身躯孕育了众多的儿女,也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物质资源。

青江县盛产核桃、板栗、油桐、生漆、花生、龙须草、香菇、木耳以及红豆、绿豆、黄豆等各类杂豆。山货虽然种类繁多,但终归是小家碧玉,在自家门前时固有万千可爱妩媚,但一出大山马上就显露窘态,因为量少不集中,满足不了大客户的需求。于是山里的人家想要把自己的山货卖出去,就必须依靠中介商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二道贩子。

1杨大喜就是个专门倒卖山货的二道贩子,他祖籍安徽,世代移民,能说会道,斜眯的眼睛里常常露出狡黠的目光,口音善变,遇着秦人操秦腔,遇着豫人说豫剧,见到安徽老家人一口黄梅调更是驾轻就熟,所到之处常被视为家人一般,尽得便利。

杨大喜年轻的时候就常常跟着父辈到南北二山收购生漆,生漆又被称之为“黑货”,因为紧俏,一度被视为禁品。越是禁品,越有暴利,杨大喜摸出了其中的门道。翻山越岭、走乡串户的收购生漆,集中一批后运往河南、湖北、山西等地销售后获得了高额利润。

除了生漆以外,杨大喜还收购山里的其他农副产品。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花生是青江县的头号主导产业,尤其在江北的浅山丘陵地区,山上清一色都种植的是花生,江北的麻骨石山肥的流油,只要舍得力气开挖,土壤里就有天然的矿物质肥料。花生藤蔓虽然不高,但地下的花生却鼓鼓爪爪,肯长的很。在农家院里、屋檐下、楼顶上,甚至在阴雨天时,灶台上都摊晾着花生。青江山地花生一度因颗粒紧实饱满、口感好、出油率高而远近闻名,到青江收购花生的客商纷至沓来。

杨大喜联系上了一个河南老板,贩卖起了花生,河南老板对花生的需求量很大,整车整车的收购。开始还能按照老板的要求严把质量关,后来老板渐渐信任了杨大喜,放松了对货物的查验。杨大喜就在装袋打包时做起了手脚,在花生里面掺杂一些砖头瓦块、石头沙砾之类的东西增加份量,有时还直接兑水,掺杂兑假使杨大喜狠狠的赚了一笔,有很多像杨大喜这样的二道贩子也纷纷效仿,掺假之风迅速扩张蔓延到各类土特商品。

掺假的方法也是花样百出。如在豆子里面掺杂沙砾,在天麻里面扎进铁钉,把黑木耳用红糖水浸泡以增加份量,普通香菇化妆成花菇,在桐油、生漆里面兑水,在香油里面兑上普通的花生油或菜籽油等,鱼目混珠、以次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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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劳而食对于善良、朴实、本分的农民来说是可耻的,像这种在亲手种植收获的劳动果实里面掺杂兑假更是让他们所深恶痛绝的。这些劳动果实来之不易,是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把锄头一把镰”,用汗水湿透衣背换来的。他们在收获的时候总是精挑细选,把最好的东西卖出去,把质量差的、残次的产品留着自己吃,正所谓:“卖油的娘子水梳头”。

但是像杨大喜这样的二道贩子们却不这样想,更不会这样做。而是低价买,高价卖,还要变着法的掺杂兑假。在质量上做手脚,在份量上打折扣,一个萝卜几头切,以牟取暴利。

杨大喜这些二道贩子们把钱赚美了,却坑苦了青江县的农民们,曾经一度这里的农副产品无人问津,因为外地客商们被骗怕了,不肯再来这里收购山货。

退耕还林了,二十五度以上的山地禁止再耕种,青江县的花生面积锐减,桐油、生漆、龙须草等大宗传统农产品也受市场需求的影响成了昨日黄花,风光不再。加上各地农贸市场的兴起,交通的日渐发达,农民有了正规的销售渠道,不会再轻易上的当了,杨大喜这些二道贩子们渐渐没有了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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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江县自上世纪六十年代引种茶叶以来,经过几十年的培育,这个原本只有在南方才盛行的物种在这里生根发芽,开枝散叶。青江县的茶叶既有南方的灵秀,又有北方的厚重,品质极佳,有着独特的栗子香味,一旦喝上一次,就像中了烟瘾一般,欲罢不能。每到细雨纷飞的清明时节,山上绿了起来,一望无际的茶园更显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发。新芽在茶树从中羞涩的露出一抹嫩绿,等待着被采撷。

山下茶场的告示牌上写着“一芽一叶”,这是清明前的采摘标准,茶芽只有米粒般大小,全部是女人们用灵巧的双手一点一滴的从茂密肥厚的茶树丛中寻觅而来。她们天不亮就上山,冒着曙光,趁着清凉采摘这些像金子一般珍贵的嫩芽。这种原产地的鲜叶每人每天最多采摘一公斤,采摘工费就高达上百元,更别说加工后的成品茶叶了。

每到采茶的季节,二道贩子们也闻风而来,摩托车、三轮车、厢式汽车在乡村公路上穿梭,有的二道贩子干脆就眼巴巴的在茶山下等着,腰上系着鼓鼓的钱包,用现金抢购。各大茶场更是敞开收购,只要是本地鲜叶,有多少、收多少,可即便这样也往往满足不了加工需求,车间里常常是等米下锅。

杨大喜也是这些二道贩子们中的一员,他驾驶着大型厢式货车,带着电子秤,走乡串户的收购鲜叶。

采茶的大部分都是女人。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妪,下至十几岁的小姑娘,更多的还是性格泼辣、手脚麻利的中年妇女,她们天生善于采集,不但动作优美,而且不厌其烦,极有耐心。杨大喜原以为这些女人们好欺骗,故伎重演,在电子秤上做起了手脚。没想到,女人们凭着天生的敏感和细心,每个人对自个采摘茶叶的斤两凭堆头就能准确做出评估,所谓:“光棍不看称,只看篮里鱼”。

杨大喜的电子秤根本蒙混不过去。而且杨大喜的胃口太大,人工采摘的速度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需求,往往一天跑下来,偌大的汽车集装箱里才装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妈的,跟这些娘们儿斤斤计较也忒没意思了”。杨大喜扔掉嘴角上的香烟,一边用力跐着,一边狠狠的和同伴说道。同伴是一名货车司机,也是个走南闯北的狠角色。

司机附和着说:“是啊,杨哥,像这样还不赔到辽东(亏本的意思)去了。”

杨大喜暗自盘算着,突然灵机一动,对司机说:“你说这天底下的茶叶它是不是都长得一个模样”?

司机沉吟着说:“大概都差不多吧”。

杨大喜一拍大腿说道“走,咱们上安徽老家收茶叶去”!

4

杨大喜的厢式货车在沪陕高速上疾驶着,只用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就抵达了安徽省六安市,杨大喜在车上拨通了一位朋友的电话,这位朋友在杨大喜过去贩卖生漆时帮过忙,不仅免费为他提供食宿,而且积极帮助联系生意销路。

六安市位于长江与淮河之间,气候温和湿润,位于北纬三十一度,而清江县位于北纬三十三度,虽然仅相差两度,却又天壤之别,六安市的茶叶比清江县的茶叶采摘期早五天左右,机械化程度很高。每到采茶的季节,两人抬着的担架式采摘机和一人背负的单人采摘机轮番上阵。

茶叶采摘机就像一个巨大的理发推子,利用风选的原理,将质量轻飘的茶芽吹进尾部鼓起来的一只大袋子里。机械采摘的速度是人工采摘的几十倍,虽然效率高,但在青江县却水土不服,因为青江县的茶叶全部种植在山上,即便是人工采摘也难免举步艰难、踉踉跄跄,更别说背负着沉重的机械了。

此行,杨大喜通过朋友了解到,六安鲜叶的收购价是每公斤40元,而杨大喜临行前,青江县的鲜叶收购价是每公斤元,这中间的差价太大了。

杨大喜询问司机这么远的路途把这么多鲜叶运回青江县会不会腐败变质。

司机说:“只要跑的快,路上不耽搁,应该没事。”吃了这个定心丸,杨大喜委托六安的朋友帮助收购茶叶,打算卖给县里最大的茶叶加工厂——秦东茶厂。

六安遍地是茶叶,杨大喜不惜本钱,很快就收了满满一集装箱的鲜叶,然后火速赶回青江县。

5

杨大喜的司机知道此行返程的责任重大,巴不得直接把脚伸进油箱里,一路飞奔。紧张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边催促着司机快点,再快点。一边盘算着这一车鲜叶一旦出手,就会赚两倍的差价。转眼间,几十万元的利润就要到手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快到青江县境内时,偏偏遇到了车祸堵车,很快高速路上就排起了汽车长龙,很多司机都纷纷下车查看。杨大喜更是心急如焚,爬进后箱里摸了摸装茶叶的布口袋,感觉里面热乎乎的,原来是茶叶发烧了,杨大喜心里一凉。

高速路终于通行了,杨大喜一边骂着,一边催促着司机赶路。终于在午夜时分时,赶到了秦东茶叶加工厂的大门口。

秦东茶厂灯火通明,蒸汽锅炉冒着浓浓的白烟,工人们正在紧张忙碌的加工茶叶。秦东茶厂从浙江新引进了一套国内最先进的茶叶连续化、清洁化生产线,采用蒸汽杀青技术,可以有效破坏茶叶中的硬粒物质,加工出来的茶叶不但色泽嫩绿,而且泡在茶杯里可以直立,简直就像把鲜叶复活了一般。这条生产线效率很高,鲜叶的吞吐量非常大。

杨大喜敲开了秦东茶厂的大门,睡眼惺忪,满脸哈欠的的收购员听说来了一车鲜叶,顿时打了个激灵。他领着收购员登上了集中厢里,精明的收购员提着应急探照灯仔细查验着,边翻看边摇着头对杨大喜说:“你这茶叶我们不能要,你看这叶子都烫手了,还有中间这些颜色都发黑了,你还是赶紧拉走”。

当杨大喜把集装箱里的茶叶全部翻开时,车厢里一阵青腥夹杂着酸腐的气息马上弥散开来,原本新鲜脆嫩的茶叶全部都变蔫了,中间部分的已经被怄的发黄变黑。看到这种情景,杨大喜顿时眼前一黑,差点从车厢上摔下来,司机一把拉住,扶着他踉踉跄跄的爬了下来。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恳求着对收购员说:“你好歹把这些茶叶给收下,要不我这十几万元就要打水漂了”。收购员坚决的说:“你这些叶子我们咋都不能要,要了就是砸我们自己的牌子”。杨大喜近乎哀求着对收购员说:“好我的师傅哩,现在鲜叶这么难收,我这些叶子就照本钱卖给你行不行”?

收购员哼了一声:“别说照本钱,你这些叶子就算是白送给我们也不会要的,你还是赶紧拉走吧,到别的茶厂去看看”。

杨大喜绝望了,对着司机一阵破口大骂:“都是听了你这个龟子怂的话,你可把我给害惨了”。

司机不屑的说:“你是老板,我只负责开车,我的话听不听由你,茶叶卖不掉关我啥事”?

杨大喜气的几乎要跳起来了,他想把这个可恶的司机摁到地上狠狠的揍一顿,可看着满车还正在腐烂变质的茶叶,他连举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司机提醒杨大喜说:“杨哥,别磨蹭了我看还是赶紧换个茶厂去看看吧”。

6

杨大喜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赶到了一家乡村茶厂,此时已经快凌晨了,这家茶厂已经加工完头天的鲜叶,正要关闭机器,准备休息了。

杨大喜请求这家茶厂老板能收下他的鲜叶,可老板一略翻看就说:“这茶叶我要不成”。

杨大喜说:“那你给想个办法,看我这些叶子该怎么办?

老板思索了一下说道:“不行这样吧,你把车上的茶叶全部卸下来摊晾开,然后把里面黄了的、黑了的叶子全部挑出来,剩下好的,我给你制成干茶,你看怎么样?不过加工费可不能拖欠”。

此时的杨大喜已经束手无策,听到茶厂老板这么一说,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马就照办,心想着,做成干茶卖出去总还能保个本吧。

小茶厂顿时又忙碌了起来,已经灰暗的灶膛又变得火红,连续杀青机像一头食草的猛兽一般,一头吃进鲜叶,另一头抛洒出冒着滚烫热气的杀青叶,稍加摊晾冷却,再上揉捻机揉捻,一筐筐的青叶被搓去水分,揉制成条索状,然后再投入滚筒形的炒干机里炒干。看着一排排的茶叶炒干机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杨大喜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第二天晌午的时候,杨大喜的茶叶总算加工完了,他兴致勃勃的喊司机下车喝茶。

司机从驾驶室里拿出自己的专用口杯,捏了一把刚刚炒出来的茶叶,倒进了开水,同时也给杨大喜泡了一杯。两人都紧盯着玻璃茶杯,看着汤色的变化,可惜杯子里面没有出现让人欣喜的绿色,而是泛起一层灰白的泡沫,泡沫下的汤色发红,颜色黯淡。杨大喜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扑哧”一下又吐在了地下,他心里骂道:“妈的,这茶叶太难喝了,一股怄帮子气”。心里这样想,嘴上可又不敢说。司机喝了一口,一言不发的提起茶杯继续上车睡觉去了。

这时,茶厂进来一名想买茶的顾客,杨大喜赶忙搭讪着推销自己刚刚炒制出的新茶,顾客一看是新茶,价钱也很便宜,马上就要掏钱买,可茶厂老板把这名顾客拉到一旁悄悄耳语了几句,顾客脸色一变,马上就不要了。

杨大喜肺都快被气炸了,他对茶厂老板吼道:“你要是这样坏我的生意,就别想要加工费了”。

人高马大的茶厂老板一手持着翻茶叶的木叉,一手插在腰上大声说:“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方圆附近敢赖我账的人真还他妈的还没生出来呢”。“你这些茶叶要卖,趁早拿到别处去卖,少在我这里脏摊子”。

杨大喜气的想跟老板理论,可一看老板那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又蔫了下来。

杨大喜不情不愿的给老板付过加工费,拉着加工好的毛茶回到了家。原想着把茶叶卖出去挽回点损失,可杨大喜的口碑是在太差了,人们一听是他的茶,纵买也不买了。

几百斤干茶从头年放到替年,一两也没卖出去。一气之下,杨大喜把茶叶连口袋一起倒进了门前的小河里,这些无辜的茶叶在汛期沿着青江河下了老河口,又漂回了长江边上的老家。

杨大喜坑蒙拐骗了一辈子,真没想到栽在了倒卖茶叶上,他气的大病一场,从此金盆洗手,再不当二道贩子。

编辑: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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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黄全均:男,汉族、70后,曾用名黄全钧、黄全军,商南三角池人,笔名“一得”。自幼酷爱读书,浸淫文字数十年,曾研习老庄、孔孟等书籍,略有心得。身处党和国家体制之内,得主流政治理论教诲和哲学思想熏陶。文风干净质朴,倡导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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