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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击疫情商南在行动,文艺征稿正在进行!
村口老榆树上的两只大喇叭再次骤起:噗、噗!“各位父老乡亲注意了,我现宣布一个重要的消息。这个消息对你们,对我都是好消息!我现在开始念啦,大家好好听。过后,我要随时提问,答对了的人是不会吃亏的。噗、噗!上坪镇党委上坪人民政府,关于当前预防冠状病毒防控工作人事调动的通知。根据镇党委镇政府领导推存(荐)和民主测评。任命:小庄村党支部书记李二赖同志并(兼)预防冠状病毒感染肺炎领导小组组长。大家鼓掌!我再解释一下:这个组长可是正村级组长,这个组长可不是你们各小组的小组长,这要分清,记住没有?!现在散会!哟,还有个重要工作,我马上下乡入户检查疫情防控工作,请大家积极配合!”这一阵驴叫,惊的树冠深处鸟窝里的灰鹊纷纷逃走。身上抖落的几尾短羽,在空中飘摇不定。
“这二赖今天又把字念错了,把推荐的‘荐’字,念成‘存’字了,这个字,上边一个草字头,下边一个存字。他不认得,把草字头摔了,光念存了;把兼职的‘兼’字,念成并字了,这俩个字有点像。”嘿嘿嘿……
“你也没看见,你咋知道人家干部念错字了?该不会是存字上头的草让他给吃了吧?”哈哈哈……村上当过会计的老张俩口,听着,评着,笑着。
“莲花,你家的人今天没出门乱跑吧?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也是政治任务!”二赖开始工作了。
“没有。现在口罩这么紧缺,哪儿都买不到,出门也没啥捂嘴。就是不紧缺,出村路口被你们给挖断了,也买不回来!这乱跑串门,我不怕人家,人家还害怕我咧,遇见人了跟遇见鬼了似的,手巴掌捂嘴绕圈走,何苦!哪儿像你们有权有势的人,能买的到口罩!”
"唉,这就对了,良民!民民!唉,谁让你不动脑子?我也就是个芝麻官,口罩也没买到。你猜我这口罩是啥做的?你肯定有。是我叫黑妮用她的奶罩做的,奶罩改口罩,一罩改两罩,合适的很。嘿嘿、嘿嘿,怪好,泡漉漉的还暖和,好的很!我能不?领导就是领导吧。”
“你张狂啥?好倒是好,不该用红色的,像小丑,多难看,你这鬼样子,可感染不上冠状病毒!”
“你是神啊?你晓得。”
“就你这怂样子,把病毒吓都吓死了!要是我,用白色的,那就跟医生戴的一模一样。”说出口的话,泼出门的水。
二赖说话像西北风钻墙缝。嘿嘿……“莲花,你比我那死婆娘长的排场些,脑子也好使些,那就用你白颜色的一个做俩,你一个我一个。不用洗,汗味还杀菌哩。哈哈哈……我屋老实婆娘,一点都不会伺候我!看我夜里回去咋收拾她!”
莲花顺手抄起门后铁铣,冷不丁一下拍在二赖屁股上。二赖像受惊的野猪,一个趔趄蹿到道场边,一头撞到晾衣服的木桩上,前额头顿时长了鸡蛋大一砣肉。
站在房檐晒太阳的老孙正在抽烟。“咦!二赖支书,这是咋的,走慢点嘛,革命工作慢慢干,头没起包吧?”
“唉!没、没、没!还不是赶工作,走的急,一只脚别进门坎上了。莲花家的门槛也太高了。特别时期,特别工作。老孙,谢谢关心喽,不要乱跑噢。”
说起二赖,也是个可怜人。但又可怜,又可嫌。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二赖真赖,二赖二球’的绰号,就是他的人生简历。
她娘生他时难产,他岀出进进待产三天三夜。他出世,娘去世。他大身小力薄,怪病缠身,一年四季没离药罐子,也照顾不了嗷嗷待哺的他。左邻右舍的大奶大妈,你养几天,我养几天,谁家媳妇坐月了,他也去呷几嘴温暖香甜的奶水,过过奶瘾。就这样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睡百家床长大的苦孩子。按理说,这样环境长大的孩子,应该是穷人孩子早当家。应该是懂得感恩乡亲,勤劳持家、有社会担当的人。谁知,他偏是好吃懒做、不知好歹的种。人嫌狗不爱,到处作瞎怪。二十好几的人了,东游西逛,胡吹冒撂。地荒了,屋漏了,茅缸倒成猪圈了;吃空了,喝干了,肚子开始冒烟了;身臭了,衣烂了,虱子长成蒜辫了。乡亲给他编的顺口溜,就是二赖的光“灰"形象和真实写照。
别的不说,说也说不完。光说说他懒到啥地步。他的茅缸倒就倒了,还给自己圆场子,说不是他故意推倒的,不能怪他。其实,他也要脸,他也怕丑,毕竟脸不是屁股。如厕时,屁股撅的老高,眼晴闭的老紧。路人扔石头砸他,他喊,我都不看你,你还看我!臭,臭,快走!晴天还好,下雨就难了。于是,就悄悄溜进邻居的茅缸。乡下跟城里不一样,茅缸就一个,不分男和女。有时人家媳妇先去,刚蹲下,他进去,人家大喊大叫说他耍流氓。他先蹲下,女人进去,人家便抄起扫屎的扫帚打他头,他也遭的是孽。道场上的草长一人深,他闭眼不见。邻居劝他把草拔掉,他充耳不闻。一日,看见草丛一动又动,这动那动。他蹑手蹑脚这瞄瞄,那瞄瞄,哟!野兔!心里窃喜。飞快地借来箩筐去扣兔子,还承诺逮住了分给人家一只腿。人一扣,兔一蹦;他一扣,它一蹦。慌乱中草梢扎进眼睛里,当了好几天瞎子,眼晴肿的像熟透的五月桃,把人笑死了。路人戳他脊梁骨,他也看不见。最后实在抵不住了,李大娘心善,扒开眼皮,才把草屑吹进出。
十几年前,他给村支书担了三天大粪浇麦子,又挖了五天早花生地。支书让他当组长。收上交款,不但自己不给,把收别人的钱也花了。让他收电费,花电费。让他收水费,花水费。进商店,赊。加工粮食,欠。锅烧红了,借。就是这样讨饭不如的光景。有一天,不知在哪儿发了横财,日子才稍微好点。大家猜测,可能是他偷了钱,人家没报案而已。
二赖日子好过点了,也把黑妮娶了家。有女人,才像家。这就开始动脑筋。城里干工作的人回来了,叫屋里喝水、吃饭;有时也会摆上酒场子,拉拉关系,捞捞信息。临走时,会送些土鸡蛋、毛尖茶、自制豆面等土特产,人气也直线飙升。
一月后,前任支书退休了,由于他改头换面,思想进步,也就被推上村支书位子。
当上了村支书后,更是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三天两头往镇上跑,拉关系,找路子,沟通交流。回村里,把贫困户名额给有姿色的留守妇女;把危房改造项目给有钱的爆发户;让他小叔当上了护林员,还弄了个公益性岗位津贴,不算工资,另外一月又多拿好几百哩。优亲厚友,违法乱纪。几次村民告到镇上,都被他摆平了。事后,毫不顾忌,毫不收敛。
莲花的男人涛子,身强力壮,勤俭持家,是个过日子的好男人。本来正月初三就要上班,还是到山西煤矿采煤。虽然这工作劳苦实在,但工资也很实在,一月能挣一万好几了哩,他越干越有劲,家也越来越富有。这不,在这疫情爆发期间,三十夜里武汉封城,这小县正月初一也封了路。出不去,进不来。心里火烧火燎,百爪挠心。压了两天床板,身上越睡越痛。上网,眼花。左想右想:唉,这睡床上的目的,不就是躲这冠状病毒,怕人传人吗?还不如趁着这时间,到梁那边的承包地里干活。既能替媳妇劳动,备耕生产;又能隔离人群防止感染;还能吸收新鲜空气……
说干就干。他带上挖春地的镢头和腊月里炸的麻花,也没跟莲花打招呼,就从后门直接上山了。顺着“之"字羊肠小道,一口气上跑上山梁。山风拂袖,草本清香。春日懒照,鸟声啾啾。看天上云卷云舒忽东忽西,听松涛时高时低又起又落。他原地转圈俯瞰四野,憶怔了好一阵。又急速向沟槽奔去。
这是坐北朝南的一条沟,麻骨石土质,金黄金黄的,油亮油亮的,非常适合落花生生长。这种土地种植落花生,粒圆、籽饱、味足、岀油率高。涛子喜欢看古书,二十四节,乙丑寅卯,十二地支,甲子推算他都懂。涛子会种田,什么三月三,瓜上山。什么湿黄豆,干芝麻,挨着地皮就开花。什么阴坡洋芋阴坡薯,腊月灶房大锅煮……他一行一行溜的很。当然,嘴溜,手也溜。男人看地边子,女人看鞋边子。他先把蹶头放进水坑了蘸蘸水,往石坎上壿壿。对准双手呸呸两声,从地边垂直开挖,逢土左右开犁,见石或击或垒,遇草时拔时埋。上升到一定高度,向低处移动。一赛高,一赛低;一赛东,一赛西。来回赶赛,来回挖地。只见他把挖起的新土往脚颈上盖,脚移土落地平。就像铁牛拖拉机犁地,新土覆车痕,地面泡漉漉的,平服服。人看着舒服,庄稼种子也舒服。
不到两个时辰,身后一畦畦新土散发出春的气息,撩拔的涛子乐滋滋的,仿佛闻到了秋天的油香。
农活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这时,肚子松了,便拿岀麻花嚼起来。他觉得比三十晌午的团圆饭还要香。“正月探妹是新春,家家户户玩花灯,花灯高照起呀,妹子呀照得两眼昏哪呀妹哟……”他把本地民歌《单探妹》唱的男一段,女一段,或旷或柔,时高时低,判若两人。你快听:“小小舟船两头尖,一个大姐坐中间。我抬起头来朝她看,大姐长的好容颜。等我有了十万元,就把你接到家里边。晚上我俩一头睡,白天一起进茶园。生个女儿做针线,生个儿子去做官,生他七八上十个,不知你喜欢不喜欢,反正我喜欢……”这《艄公曲》,张口即出,出口难歇。
夕阳西下,太阳把最后一缕阳光洒在山尖,金晃晃的,亮堂堂的。把一座山分割出层次感。
这时,凉风袭来,他打了个冷颤。便把蹶头埋进土里:一来省的来回背;二来不怕别人拿;三来保持蹶头上木楔潮湿膨胀,接触更严更紧,第二天挖地更快更深。
二赖再次到莲花家巡逻,没看到涛子。一怕涛子跑出去串门子相互传染病毒。二怕他听见和莲花的打情骂俏。便打听起来。当莲花说出涛子的想法和做法时,他像发了摆头疯似的,一溜烟跑回村部,一边让文书马上起草一份文件,关于本村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期间,利用有利区域优势,合理安排,一手抓防控,一手抓生产。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先进做法。一边把扩音器的音量扭到头,有一句,无一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语无论次地发号施令,向大家推广自己的独到灼见、高谋良策。
文书把该报告上传镇里不到一个小时,便一石激起千层浪。镇党委书记亲自在村镇工作群里发声,向全镇推广上庄村的方法和做法。又与李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