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不知发生在何时何地,只道是这一日,有一道人苦于观中香火寥寥无几,观宇无钱修缮,又听隔壁县又一大户人家过寿,便想着去讨个法钱,因为他自信的术功和药功以及拳脚已经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了。
于是这道人便一路出了山门,过溪跃涧,脚蹬芒鞋,云袜过膝,翻山越岭也不觉脚累,走过陡崖峭壁,下了绿荫山道。
出了松树林,这道人略微歇脚,见晨雾渐消,阳光渐起,不敢耽搁时间,一路顺着大道朝东而去,一个早晨,走了十多里路径。
远望前方一片接一片的上佳水田,田间阡陌之上早已有了农人忙活了起来,而不远有一条河流贯穿而过,河上两座青石大拱桥,两座桥中间立有一块乌龟驼碑,高约六尺,宽莫三尺五六,篆刻两个黑漆大字。
道人晓得到了地方,过了拱桥,再走了一里,一座一丈有四的石墙首先映入眼帘,在大门两旁卫兵的注视下,道人迈步进了城,里面房屋土墙,毗邻错落,青瓦茅屋,不一而足,一眼也望不到尽头,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雕栏画栋,龙角飞檐,无论是商铺的招牌旗帜,还是那粼粼穿行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迎风招展的杨柳,在阳光的笼罩下,还有许多有稚子孩童奔走玩耍,子元辰一路过了坊市,沿着街中青石道,行了数百丈,前方更加热闹起来,来往人群不绝。
因逢街当中,一座青瓦华庭,门前两座石狻猊,傲啸如生,砖墙围院,阔有数百尺,张灯结彩,进出宾客,络绎不绝,褐色麻布僮仆头戴彩巾,含笑迎宾。
道人望了望匾上篆字,上书刘府,不由颔首点头,甩了一下拂尘打了一个指决就朝门内而去,却被几个僮仆拦住,为首一个绸衣老仆叫住道人道:“那道人,今日府中有喜,不施粥米与接纳道家,要化缘讨钱,且明天过来…”
“善信慈悲,贫道不是为化缘而来,闻刘府老夫人六十大寿,贫道特来拜寿献福的”道人闻言稽首道。
绸衣老叟打量道人一眼,见其头戴纯阳巾,面目清癯,颧骨高贯,唇红齿白,身形清瘦,相貌不凡,身穿一领杏黄道衣,背绣阴阳,腰束黑條,脚上云袜芒鞋。
斜背宝剑,剑柄垂下飘絮,手持拂尘,尽显仙人风,全真高道人,浑不似以往前来讨钱化缘的落魄僧道,也不由高看几分,于是不敢怠慢,连忙也拱手回道:“仙家多礼了,折煞老汉也,仙家道貌不凡,定是有道全真,出家人既来拜寿,也是我刘府之福,老爷和太老夫人之福,先生里面请…”
幸好这道人卖相不错,得了一个好眼缘。
负剑下山斩妖魔,仙鹤载吾上青冥
纯阳道人元炁化,近看似仙远如神
道人颔首微笑,一甩拂尘,跟着人流走入刘府,琅嬛府院,亭台楼阁,僮仆穿梭,人人带喜,个个欢笑,沿青石道,过前门,过中门,到客堂外庭,这道人也涨了见识,当真是酒肉朱门,华贵豪强之家。
客堂连带外庭广大,足足摆了三十余桌宴席,正不断有宾朋落座,吵吵嚷嚷,满堂富贵,皆是锦衣华绸,不是贵妇,就是官老爷。
走入外庭门前,众宾客各献寿礼,那老郎官儿高声唱礼,侍女丫鬟迎宾落座,道人则排在后面献礼,听着老郎官儿不断高唱:
“七里乡张老爷到,六十年份黄精三株,白银两百两…”
“平安镇张巡检到…上好狼皮鹿皮各十张,虎骨豹骨各一副,翠羽十根,美玉一块”
“上原镇吴老爷到…龙凤金环一对,金稚羽扇一副,玉观音一尊,上等锦缎二十匹”
道人听得一阵咋舌,一两银子几乎能维持一个五口之家一月生计,六十年的黄精虽不算什么太名贵的药材,但也值三四十两,后面还不断有贵人临门,送下豪礼,当真都是土豪贵族啊。
不一时,也轮到道人,堂前一长髯老者,搭案写礼,几位僮仆收礼,道人从袖中掏出画卷一幅,放于案上,那老先生瞥了道人一眼,打开画卷翻看,转而在礼薄上写道:[青牛山一元观同尘道人,无名画卷一幅]
这老郎官看了一眼,面上有些揶揄之色,轻蔑的大声唱道:“青牛山一元观同尘道人,送破画一幅…”
这个声音唱得比那些送金环,虎骨,宝药的声音都大,满堂宾客皆闻,明显是那狗眼看人低老官儿想让道人难堪。
满堂宾客渐渐寂静,纷纷转头望过来,刘老爷那一桌也是把目光投了过来,同尘道人心下暗骂几声狗东西,但面上却一脸淡定,拂尘一甩,稽首说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一元观同尘见过诸位善信…诸位善信慈悲!”
这刘员外见众人如见奇货,暗骂那看门的管家,怎么放一穷酸道人进来,不知道我素信佛家吗?真是愚笨,于是不由出声道:“那道家,我府上今日过寿,难免吵杂,你等道家羽客自持清静,难免会扰到道家心境,还请见谅,明日再来,来人…去给这位道家取纹银一两…”
同尘眉头一皱,正要出言,堂内却转出一位老妪,鸡皮鹤发,雍容华贵,被几个丫鬟搀到堂中最上首坐下,朝众人笑道:“谢道家来贺,老身今日过六旬寿诞,有出家人来贺寿,正是老身的福气,不可怠慢,还请道家也坐上首。”
老夫人笑着对周身人说道:“仙家来贺,福也!老身怎能拒他在外?”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这些宾客非富皆贵,不是乡里豪绅,就是县中官吏,而老夫人却让这穷酸道人与众人同坐一堂,这些自持身份的豪强皆是满脸不愿。
“这老夫人心地倒是不错,虽然迷信佛家,但也不会太过排斥道人,想来也是一个慈悲之人。”同尘心中暗自想到
见主家的老夫人都开了口,众人也不好多言,至于刘员外虽然富甲一方,却是个好孝子,闻老娘之言,朝同席贵宾歉意一笑,又朝站于庭门外的同尘开口道:“老夫方才之言,那道家不必见外,还请道家入坐。”
几个丫鬟收拾桌凳,迎进同车,正要安排席位,同尘道人却摆摆手挥退丫鬟,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到大堂最中央,拂尘一甩,朝老夫人躬身一礼道:“谢过老善信慈悲,所谓崇善之人必有善报,老夫人心地善良,定有善果,福寿绵长”
“道家言重了,不敢称善,只是老身自幼只食素,不沾荤腥,念佛斋醮不绝…”那刘氏老夫人闻言眉开眼笑回道,毕竟谁都喜欢听喜庆的话,老夫人笑着转而又指着下手另一桌,朝子元辰说道:“这几位是大善寺的长老,请道家坐这厢,都是出家人,也好交流一番。”
同尘道人转头一看,那桌皆是素宴,坐了四个和尚,两个褐衣小僧,一个袈裟白须老僧还有一个黄衣青年僧人。
这四僧见同尘道人望来,神色各异,老和尚面无表情,略微颔首,俩小僧一脸轻蔑,转头不语,青年僧人却是对着同尘一脸微笑。
在满座宾客目光聚集之下,同尘面上却是淡然一笑,朝众人道:“方才却是老先生报错了,贫道送的寿礼,是一幅仙猿献果图,价值万金…”
说罢不顾写礼先生,唱礼老郎官儿的怒目而视,挥手找来一个丫鬟,低语几句,那丫鬟取来画卷递给同尘。
同尘道人一甩拂尘,打了一个稽首,展开画卷说道:“贫道在青牛山修行多年,不敢说顷刻就叫天地变色,但也略有道术,祝贺老夫人寿诞”
众人打眼望去,却是一幅仙猿献果图,献得是榛子、松子、黄精,丹参等四果,道人在山中修行辟谷,就常以此四果食之,谓之长寿四果,寓意倒是不错,只是那画墨迹清湿,并非古物,画工拙劣,只是乡里童生秀才所书。
见众人皆是面露疑惑之色,道人含笑朝四周仆人道:“端锅儿火炭过来”
宴中宾客皆是寂静不语,只是听这道人要展露道术,纷纷打眼注目,刘员外那一席坐与上首的红色绸衣的一位青年男子却来了兴趣,不待刘员外说话,当先出口道:“且依道家所言,取来炭盆,铁锅。”
不需多时这炭盆送来,铁锅架上,同尘又要来清水倒入锅中,朝四周宾客颔首一笑,抽出宝剑当众把画切成细条,收了宝剑,同尘道人把细纸条丢入锅中,用筷子翻煮。
在满座宾客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同尘道人掐诀念咒,用筷子搅了两下,水里翻动的纸条变成松软的一锅面条。
面条细若棉线,雪白洁净,随着锅中的水烧开,同尘道人拿漏勺摇起面条,装入碗中递给旁边丫鬟,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大笑道:“贫道才说写礼先生写错了吧,贫道送的寿礼是长寿面一碗,吃了贫道面一碗,福气加身寿延绵…”
众宾客呆若木鸡,四个和尚中的老和尚差点拽断胡子,刘员外一桌的贵人也面露惊愕之色,连那红色绸衣的青年男子也不禁站起身观看丫鬟手中那碗香气四溢的面条,目光灼灼。
这等术法其中之密,不过就是把面做成了画而已,为了拜寿,同尘着实花了一点功夫,此番准备的显法可不止这一种,这次定然叫他们心甘情愿的双手送上法财。
不怪同尘这道士要行这骗术,实乃炁机难得,灵机难寻,不得真法,又道门不兴,若不搞一点手段,迟早饿死。
同尘含笑摆手示意,丫鬟把面端到老夫人面前,一向过午不食的老夫人也面露震惊之色看着面条,胃口大开,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只觉唇齿含香,连忙狼吞虎咽,最后竟然连面汤也喝个干净,称赞道:“香,真香,谢过仙长。”
这就是妥妥的心理作用,这等奇门法术,一半靠的是外物,一半靠的是人心。
那红色绸衣青年起身离席走到同尘道人面前,满脸恭敬的拱手道:“敢问仙长,此法有何名目…”
“道长真神人也…”
“好一个仙家法术,不枉此行,开眼了,开眼了!”
“这是仙术啊,绝对不是戏法,老夫可一直紧紧看着,这道士绝非凡俗…”满座宾客纷纷交头接耳的赞叹道。
刘员外也走过来躬身拜道:“请恕老汉先前眼拙,没认出仙长,怠慢之处,还请恕罪,敢问仙长此来有何指教…”
“此法名曰搬运术,而这搬运术又有大小搬运之分,贫道这会儿使的就是小搬运之法,可搬运物件,方才正是搬走纸画,谴神将运来万里之外皇宫御厨面条一碗,不足称道,那大搬运法才是真仙法,可搬运山川星辰,厉害的很。”
同尘见红色绸衣青年出来捧哏,不由貌似谦虚实着吹嘘的说道,转而他又朝刘员外及众宾客一礼,缓缓回道:“贫道自幼慕道,在青牛山一元观修行出家,得三清道祖秘传道法,修行数十载,小有所成,此番过来,一则为老夫人拜揭寿诞,二来也是想向诸位善信,化些法财修缮三清道祖尊身”
同尘乘热打热,直接开了口,既然刘大老爷都问了来干嘛,那么就明说算了,反正等会儿再显几个法,给他们开开眼。
红色绸衣青年若有所思,盯着子元辰目光灼灼,刘员外面露恍然,虔诚躬身道:“老汉一家,数代家风崇善,吃斋念佛,却不见佛陀显身,如今却来了仙长,真是阖家之福分也,理应献上善财香火…”...
那四个和尚一听此言,面露不岔,老和尚朝小僧低语几句,那褐衣小僧站起身喝道面:“这穷酸道人不过只会一门戏法而已,那里是什么仙人,大家莫要当真…他那道家之人就会玩个障眼法,要么来着一个假丹,害人害己”
“放肆,圆真你莫要胡言,坐下,道家丹法岂是你能污蔑!”众人还没说话,那老僧又暴喝一声,出来唱个红脸儿道。
小僧虽退了回去,可口似嘀咕但声却传遍四周
“师父,我说的就是实话,我幼年之时,却目睹过一位道人,用黑铅、水银、金石之物炼丹,说甚么金丹一成,即刻飞升。可惜,金丹方成,道人服用之后,却没有羽化飞升,反而是面泛青紫,口吐白沫,不消一刻,便中毒身亡。”
这下子听得周身人等眉头皱成一团,尤其是那几个有官位在身的贵人更是面色难堪。
好家伙,我们才说这道人是个仙家,使得仙法,你们这会儿又来拆台。
“圆真休得放肆!”老和尚又喝了一声小和尚,他对一旁的青年僧人打了一个眼神之后,赶紧站起身来对着同尘施礼道:“老衲管教不严,还望高道见谅,贫僧弟子年幼无知不懂仙家高道之法,错把仙家当做那使外丹的妖道,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是呀,还望高道多多见谅,圆真师弟只不过是因幼时阴影,一时不慎犯了口戒,但圆真师弟本心还是好的,不过是为避免还有人步那道人后尘,虽知此时出身言明,会损道长威名,或还能恶了道长。但本性本心上还是一番好意,也是为了此间众生性命,莫要再走那朝廷所禁的丹法。故冒然出言,还望高道莫怪。”
青年僧人也是合十双手站起身来向着同尘道歉,只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有点恶心到了同尘道人。
同尘被这四个和尚恶心的够呛,一开始他对这四个和尚虽不能说有好感,但也没有多少恶感,只要他们不来找他麻烦就行。
但这几个和尚先是将军,接着步步紧逼,咄咄逼人,真的是欺人太甚。
场中众人又是一阵喧哗,外炼金丹他们早有耳闻,尤其是这几个贵人更是比一般人了解更多,至有史以来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有吃这金丹吃死的。
同尘闻言却是不做回答,他微微一笑,不顾周围怪异和疑惑的神色,随手从席上拿一个空碗,把堂内花盆里的土倒进碗里,装的满满,见周围众人疑惑,同尘笑道:“各位善信,我道家又有大法一门,唤作花开倾刻,此番正好给大家施展一番,也做个耍头玩乐……至于丹法之事,稍许贫道自会言明!”
同尘买了一个关子,先显几个法打压一下众人心理,后再来一篇说论,两者一合,有大功效。
一听又有仙法,众宾客也暂时忘了和尚之前的言语,他们纷纷起身离席观看,四个和尚相互看了一眼也围入人群,倒好似观看卖艺的一般,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同尘吩咐丫鬟去打来滚烫开水一碗。
又让僮仆去院儿里池塘摘莲籽一粒,不一时,莲籽与水皆已盛来,同尘接过莲籽,埋入土中,又放下拂尘,掏出纸笔朱砂,书符一道,符纸一晃自行燃起,又带起一阵惊呼。
同尘在所有人目光灼灼之下,把符纸烧入碗中泥土里,化为灰烬混入开水,然后把水均匀倒入埋莲籽的碗中,那起拂尘朝众人一笑,闭目念咒不止。
数息之后同尘睁开双眼,捻个指决,拂尘一甩,口中低喝念道:“噫…此时不开,更待何时…”
随即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朵嫩芽儿飞速破土而出,不过盏茶时间,就长出一尺来高的茎杆,嫩芽缓缓舒展,化为三片斗来大的莲叶,开得清翠可人,霞光艳艳。
三片莲叶中间,一朵花苞缓缓盛开,似慢实快,转眼花瓣盛开,一朵九品莲花,在阳光下散出霞光阵阵,水珠涟漪,飘起彩虹道道犹如瑞气彩雾。
堂内诸人无不震惊,只觉沧海桑田却被道人归为一瞬,不由纷纷用手去摸,那眼去看,确定这不是再做梦。
一时间,众人皆是如痴如醉,若有所思,更有甚者当场悟道,县令刘子安呆呆自语道:“仙人之意,莫非是沧海桑田,不过转瞬即逝,悠悠岁月不过转瞬之间…老夫蹉跎半生,依旧不得寸进,今日逢贵人后又逢仙人……这一切好坏都是瞬间而来,而因我自己而成就好坏功名?瞬间芳华亦或者留名千古?”
同尘道人所使之术,在前世名为瞬间种莲术
所谓“瞬间种莲”,乃是指在瞬间之功夫让莲子开放出莲花。
这其实并非真是莲子于一瞬间发芽,生长、开花。其秘密在于:先用特大号莲子,将其中央莲肉挖去淘空,只剩下连着莲子外面的薄薄的一层。然后,用通草(即通脱木茎中之髓。通脱木乃一种树干直.叶子大,掌状分裂、花小白色,果实近球形之常绿灌木或小乔木。通草亦可入药)加入染料之后,做成小荷花及小荷叶,用绿色之租线作为荷花之梗.将其紧扎在一起,在线之另一端则用小铅粒粘连在莲子之内。然后,再用胶水将莲子之两半合在一起。
在表演“瞬间生莲”时,术士可将此类特殊之莲于放于碗内土内,待加入热水之后盖上碗土,不一会儿,热水便会将粘胶溶开、而莲子及通草则因吸收了热水而产生膨胀,于是通草便会浮出水面,但莲子则因铅粒的作用而仍然留在碗底。
对此同尘只是含笑不已,满堂诸人听闻刘子安之言,皆有所悟,纷纷跪地磕头,红色绸衣的青年男子也如此,刘员外如此,诸位贵人如此,老夫人与一众丫鬟僮仆也是如此,纷纷叩头祈祷,拜谢仙人点化。
唯有那四个僧人面色难看,相互看了一眼,老和尚转动着念珠,不停口颂阿弥陀佛来镇定心神,而那两小僧更是低着头,嘴唇颤抖不已,青年和尚又是和当初一样,一脸羞红,全然再无半点笑意,手中的念珠转得飞快,明显心中已经起了滔天巨浪。
“丹者,内外之法各有不同,只是凡夫不识罢了!”
同尘面带微笑,对着众人打了一个稽首,一甩拂尘入怀。
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就又全部聚集在了同尘身上。同尘如若不觉,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四个和尚,幽幽道:“丹法非害人之法,只是尔等不会使?”
“罪过,罪过!”老和尚面色大变,但还是选择性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是仙人要来找他麻烦了。
两个小僧面色也是惨白一片,他二人当即跪了下来,如捣大蒜一般向着同尘磕头,至于那青年僧人却是瘫坐一团,双目失神,好似没了灵光。
同尘摇头叹息一声,朝众人看了一圈,微笑道:“内外丹道各有千秋,内丹者曰金丹为大道妙药,至灵至神,非世间金石草木、黑铅水银,亦非炉釜水火等有形有质可见之物。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内丹仙真借金丹之名,以喻本来圆明真灵之性也。此性在儒则名太极,在释则名圆觉,在道则名金丹。名虽分,其实一物。‘一法通时万法通,休分南北与西东’说的正是此物。故金丹者,儒修之则为圣,释修之则为佛,道修之则为仙,教圣人皆以本来真性为成道之本也。”
“是以金丹妙药,非是实物,而是生天生地之祖炁,无形无影,难执难见,隐于空洞玄牝之。唯有神仙参透阴阳造化、旋斗历箕、暗合天度、攒簇五行、和合四象,方得先天一点元始祖炁矣。”
“祖炁既成,当化为黍米,降见浮空,采而服之,还元接命,方能做长生之客。而所谓金丹,便是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去来无碍,升入无形,有无穷变化,自在逍遥之道!”
“故炼丹之要,当以身为坛炉鼎灶,以心为神室,以端坐习定为采取,以操持照顾为行火,以作止为进退,以断续不专为堤防,以运用为抽添,以真气熏蒸为沐浴,以息念为养火,以制伏身心为野战,以凝神聚气为守城,以忘绝虑为生杀,以念头动处为玄牝,以打成一块为交结,以归根复命为丹成,以移神为换鼎,以身外有身为脱胎,以返本还源为真空,以打破虚空为了当。”
轰隆隆——
就仿佛一道炸雷,同尘一番长篇大论,砸的在场所有人都脑袋发懵。
尤其是在讲炼丹之法时,宛如醍醐灌顶,让大家都有一种“原来如此”的顿悟之感。可让他们再想,却又如雾里看花,隔纱观物,不能得其要领。
虽然同尘只是把外丹炼丹用的丹鼎换成了身体,把精神魂魄意念等等当做药材,但不知怎的,经同尘这么一说,大家觉得他这“内炼”之法玄妙无比。
就是玄妙!
即便大家头一次听说此等炼丹之法,就如那红色绸衣青年虽出自名门望族,也见过些内外丹道人士,可未曾见过有那家道士能言出这般玄妙之语,甚至没有经过证实,也下意识的认为这就是对的,这就是真正的修行妙法!
很没来由的感觉,却让大家心神触动,不由自主的就想要记住同尘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若有一丝遗漏,心头便怅然若失,莫名的生出一股伤感。
而那个红色绸衣青年更是一脸疯狂和崇拜的看着同尘,他好像找到了…………真神仙
老和尚这会儿也不在是闭着双眼了,他巍巍颤颤的站起身来,念珠掉落在地,一双手合十,然后噗的一下跪倒在地,然后双手张开掌背向地掌心向天。
“小僧无知冒犯了仙家,还望仙家饶恕小僧不知之罪!”
说罢,老和尚哐当一下,使劲磕下头来撞在地面上,瞬时头破血流
同尘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老和尚你也未成说错,这外丹道若是不慎也如邪道一般,害人害己。”
同尘自个也心知肚明,外丹道就是一把双刃剑。
打个比方吧,外丹道是超越自然得到不属于自然的物质而长生。故而稍微有点不慎,就有可能搞出一些不好的玩意。
同尘一挥拂尘,翻个筋斗临空跳过众人朝门外走去,一边朝堂内跪地叩头诸人淡淡笑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贫道去也,刘员外答应的香火钱,可莫要忘了…”
刘员外慌忙接话道:“不敢…老汉怎敢忘记”
诸人起身,而同尘也走到大庭门外,站在一面假山之下,朝看着自己的众人稽首一礼,捻个决,转个圈儿,步罡踏斗,众人只见一股云烟腾起。
须臾之后,同尘的身形却随着氤氲云烟一起散去,只有一曲道诗渺渺传来:
水火金丹千百转,人间驻颜不老仙。
喝气成剑跨千里,五脏九窍长驻神。
今朝骑鹿过苍海,明日蟾宫饮桂酒
莲开腾云小技尔,大道还得修真性。
等了一会,这县令刘子安叹道:“这同尘道人,真仙人也…”
“是啊,也不知这刘家是几世修的福缘,才能有此仙家降临渡化呀…”郡军校尉张肥也赞同道。
一个小和尚颤抖着身子上前把老和尚扶了起来,一脸憧憬的朝老和尚问道:“师父,那道人真的是仙人吗?”
“应该是吧…”老和尚在小和尚帮助下站了起来,他看着同尘“架云”消失的地方痴痴说道。